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编者按：3年前的8月，窦玉明卸任嘉实基金，成为基金业第一位公开竞聘上岗的总经理，开始他职业生涯中的富国时代。3年后，这一老牌基金公司最新的资产管理规模排名位于行业前10，不论是债券投资、还是股票投资，抑或走在时代尖端的量化领域，富国基金的表现都令人眼前一亮。

　　四平八稳的老富国已成过去，一个充满朝气、进取的新富国喷薄而出。窦玉明带领富国基金成功转型。前不久，在接受证券时报记者采访时，他就基金业内的种种现象和问题做出了精彩解读。

　　证券时报记者 张哲　　

　　富国志在多策略精品店

　　近两年来富国基金固定收益投资能力突出，未来这块业务是否是公司发展的重点？

　　窦玉明：富国在固定收益方面确实还算令人满意，但我们的目标并不局限在债券基金。富国基金希望走多策略精品店路线，在债券投资、主动股票投资、量化投资中都树立自己的特色。富国不一定要是规模最大的基金公司，但一定要是业绩和产品处于最优行列的基金管理公司。

　　过去三年，富国基金组建了3个团队来执行这一策略：分别为权益组、固定收益组以及量化投资组。

　　权益组主要承担A股的基本面主动投资策略，富国的偏股基金主要由这支团队来管理，固定收益组则管理固定收益类产品以及年金类客户。

　　富国还从海外引进了一流的人才组建自己的量化投资团队，包括指数增强基金的主动量化策略、ETF产品、海外投资，未来的绝对回报策略，都属于这一团队。

　　您如何评价这三个团队的表现？

　　窦玉明：A股的主动投资策略是所有基金的看家老本行，竞争也最激烈。我的看法，富国基金的权益投资团队的评价可以算“优秀”。富国目前管理的所有偏股基金，最新的3年期晨星评级都是5星和4星，无论是长期业绩还是团队稳定的程度，我们的偏股团队都是很不错的。

　　我们的固定收益团队，也算得上业内领先。从长期业绩、品牌美誉度、产品创新能力、市场占有率上来看，富国的固定收益团队都是业内领先的。在固定收益的基金市场中（剔除保本基金），富国基金的市场份额也是最高的，行业占比为9%，这体现了客户和市场对我们的认可。固定收益带动了年金专户业务的发展，目前，富国的年金规模已经是3年前的10倍。

　　在量化投资方面，富国可能是业内唯一可以稳定实现超额收益的团队。我们量化团队管理的首只基金——沪深300指增强基金，目前是业内唯一周胜率（实现盈利的交易周的比例）达到70%以上的公募基金。一旦政策许可，富国就有能力通过金融工具对冲系统风险后，制造出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绝对收益的基金产品。我们相信，量化投资上的优势会在未来给富国开拓一个巨大的市场。

　　让基金经理

　　有更大的决策和发挥空间

　　富国近几年来基金投资风格多变，并且无论哪种风格表现都不错。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窦玉明：首先，在权益投资理念上，我们保持了富国“自下而上为主，追求长期回报”的传统。但与从前相比，增加了尊重和发挥基金经理个性的因素，让基金经理有更大的决策和发挥空间。

　　富国还加强了研究支持。我们的研究员数量大幅增加，并且强调高密度的实地调研以跟踪上市公司和行业变化。目前，富国基金研究员一半的时间、基金经理1/3时间都用来调研，研究的支持加强了，基金经理可以选择的投资标的大大丰富，有利于形成不同的投资风格。

　　在内部提拔或者外部招聘基金经理时，我们会有意识地选择一些风格不一致的新鲜血液加入团队，使基金经理们各有特色，并相互学习借鉴，不断提高。

　　行业发展太快

　　造成总经理空缺

　　最近，一些公司出现了总经理空缺的现象，您如何看这一问题？

　　窦玉明：总经理空缺跟基金经理稀缺一样，都是行业发展太快带来的问题。其实，想当基金公司总经理的人很多，但是能符合股东和董事会预期的或许不多。

　　首先，在这个年轻的行业，有经验的总经理本来不多，当其中的一些人因各种原因退出时，人选就显得更加稀缺。其次，一些有能力的人，也不见得愿意选择做管理者，可能选择走专业路线，比如担任基金经理，因为，管理者是通过别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专业人员是通过管理自己来实现目标，所以，一些专业人员会选择专业路线一直做下去。

　　董事会都希望寻找到一个专业的、懂投资和市场运作、富有管理经验并愿意担任总经理的人选，但这三者的交集有一定难度。

　　股东的短期要求与基金

　　长期的商业模式相矛盾

　　基金公司频繁换帅的主要原因是来自股东的压力太大吗？

　　窦玉明：我认为这是其中一个挺重要的原因，基金业的商业模式是长期的收费业务，与投资银行这样强调大单交易的偏短期模式有差别，更需要长期的业绩与品牌积累，这与部分股东要求的短期回报和短期考核，有着较大的矛盾。

　　总经理作为职业经理人，目前的任期一般是一届3年，要在3年内做出成绩，需要实力加努力再加上运气，缺一不可，一年不出成绩可能会挨骂，三年没有进步可能就要下课了，这是造成频繁换帅的主要因素。

　　在持续的短期压力下，部分总经理在连续干了多年后，可能感到身心疲惫，也可能主动选择退出，这也是换帅的另一个因素。

　　如果制度上允许员工持股，使股东和核心团队的利益更加一致，考虑长线一些，对公司和投资者都是好事。另外，如果更多的允许民营企业进入这个行业，就会有人真正愿意跟公司的长期利益绑定，追求长久的品牌，也能减少代理成本，对行业长治久安有好处。

　　富国天丰转开放或继续封闭

　　我们都愿意接受

　　富国天丰前不久因到期是否转开放曾有争议，您如何看待基金业绩和公司规模间的矛盾？

　　窦玉明：天丰是富国旗下一只长期表现优秀的封闭债券基金，成立接近三年来累计收益达到30%左右。富国天丰到期是转开放还是继续封闭，我们都是愿意接受的。

　　事实上，从富国天丰开始，富国汇利、富国天盈3个封闭式债券基金，为了取得良好的投资业绩，我们都主动控制发行规模。比如，富国天盈发行的时候，一度吸引了近80亿的资金，我们主动控制了发行规模，最终只募集了35亿。

　　中国债券市场才刚刚起步，我个人尤其看好信用债包括城投债的投资机会，因此，中国债券基金市场的未来发展空间巨大。我们关注的是，未来中国债券基金市场大发展的时候，富国还是不是在债券市场上份额占比排第一，所以，现阶段，我们只关心业绩，以获得投资者的认可。

　　选择未来能为投资者

　　获利的产品进行推广

　　近期A股惨淡基金发行也常出现“地量”。但富国每次的发行结果都还不错，能否谈谈富国的营销思路？

　　窦玉明：富国的营销思路，是通过长期优秀的投资业绩不断提升富国的品牌，在产品营销方面，我们遵循的原则是选择未来能为投资者获利的产品进行推广。

　　基金公司是制造商，如果用家电制造商来打比方，基金公司的投资业绩就像电视机的性能，如果电视天天出毛病，再好的广告和营销都无法挽救这个家用电器商，如果基金公司不能为投资者盈利，同样也无法生存。当然有了良好的业绩基础，也需要适当的宣传和推销，这是锦上添花的过程。

　　这几年，基金没有给老百姓带来财富效应，卖不出去很正常。我觉得转机可能在两方面：首先，基础市场也就是股票市场或债券市场要有良好的盈利机会，赚钱是硬道理，老百姓买基金的目的是赚钱，而基金行业要给投资者赚钱，基础市场必须出现阶段性的牛市。其次，是客户基础出现扩张，比如，美国通过401k引入长期投资者，并对其实施税收优惠。在中国如果推行这一政策，市场的参与基础应该会大有改观。

　　来自渠道的竞争

　　帮助基金行业进行整合

　　独立基金销售机构将在10月放开，会否改变目前以银行渠道为主的行业生态？

　　窦玉明：第三方销售的出现，对基金业来说是好事，但短期恐怕难以撼动银行格局。目前来看，基金销售还将依靠银行渠道。

　　很多人都说银行太坏了，基金公司都失血了，我不这么看。商业竞争本身就是利益最大化的竞争，谁有力量谁赢。基金公司没有跟银行讨价还价的能力，只能说明自己弱小。

　　事实上，来自渠道的竞争也在帮助基金行业进行整合，就像大型连锁超市的出现，加速了制造业整合一样。因为超市货架上同样的产品只会摆几种牌子，品牌进不到前几位的公司，可能慢慢会被淘汰掉。

　　银行和基金公司的关系未来也会这样。客户去银行买基金，银行不可能同时推1000只基金给客户，把客户搞晕，而会推荐部分优秀基金让客户挑选，这样的话，大部分基金就无法进入银行渠道，银行可能只卖部分业绩和品牌好的基金产品，那么优秀公司的市场份额越做越大，行业集中度会越来越高，集中到了一定程度，大基金公司与银行的讨价还价能力就会提高，银行和基金业逐渐形成以合作为主，竞争为辅的良性互动格局。

　　未来中国很可能出现

　　全球大型的基金公司

　　近几年相比信托、PE等行业的大发展，基金行业规模萎缩，基金业还有发展的空间吗？

　　窦玉明：长期看基金业规模上升空间巨大。现阶段可能是比较难的时刻。中国人的财富积累刚起步，未来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并且中国人的财富管理观念正慢慢转变，过去自己理财，现在逐渐选择把钱交给专业人士打理。

　　这两个因素使得中国的资产管理行业的发展前景光明，目前全球中型的基金公司管理上千亿美金，大型公司管理上万亿美金，未来，中国很可能会出现全球大型的基金公司，因此，中国基金行业依然是朝阳行业，未来的发展是优胜劣汰的过程，谁存活下来，谁就成功了。

　　当然这种成长可能是脉冲式的，跟基础市场的关联度较大，就像2006~2007年的牛市使基金规模上升10倍，未来的阶段性牛市也会带来基金业的高速增长，市场的下跌是为未来的上升孕育能力，基金业现在的调整也是在为未来的发展作准备。

　　优质蓝筹股有很大机会

　　小盘股垃圾股依然面临风险

　　但新股还在不断发行，您认为基础市场能出现转机吗？

　　窦玉明：一般认为发行股票造成证券市场失血，我不这么看，多发行股票本身不是坏事。比如你去买白菜，如果菜场只有一个商贩垄断，白菜100元一斤，你愿不愿意让新的商贩加入？随着越来越多的菜农加入菜场，白菜价格才能回复到价值区，可能是1元一斤。当然，对于已经买了一些100元一斤白菜的人来说，这个过程很痛苦。

　　中国股市的估值过去很多年长期偏高，现在正在经历两个接轨：一个是实业股权投资市场和二级市场之间的接轨，一个是国际化接轨。这两个接轨过程已经走了一半，大型的股票和优质蓝筹股基本上接轨了，而小型股票和垃圾股还没有完成这个进程。如果做PE投资的人普遍亏钱了，那么，第一个接轨就完成了。在国际化接轨方面，全球股市的估值差异过去20年是一个不断收敛的过程，各市场的估值越来越接近，中国股市的小盘股和垃圾股与国际市场的差异巨大，未来一定会有一个痛苦的回归过程。

　　因此，我认为现在中国的债券市场机会巨大，股票市场的大盘股和优质蓝筹股也很有机会，而垃圾股依然面临巨大风险。

　　产品创新不是

　　未来发展的主要突破口

　　国内基金业新产品层出不穷，但除了名字不同以外，实质大同小异。未来产品创新方面还可能有哪些突破？

　　窦玉明：批评基金产品同质化其实是个误解。全世界公募基金的产品类别也就是几大类。有人说，中国的基金公司用10年的时间把过去海外基金100年的研究成果抄了个遍，但抄到ETF就接近尾声了，产品的创新不是基金业未来发展的主要突破口。我认为基金公司还是要把注意力放在投资业绩上，就像不同企业生产的电视机，功能都差不多，所不同的是品质，基金也一样，投资策略看起来相似，差别在于有的赚15%而有的亏15%。

　　基金业迟早要经历优胜劣汰

　　提高集中度的过程

　　基金公司现在的竞争您认为到了哪个阶段？

　　窦玉明：基金行业目前有60多家基金管理公司，未来还会增加，竞争或许还会更加激烈。最终，这个行业应该形成由少部分巨头、大部分很小但有特色公司组成的格局。

　　要实现这个结果必须靠竞争，不能靠扶持。或许，基金业迟早要经历优胜劣汰，提高集中度的过程。集中度提高了，才有能力跟渠道讨价还价。比如，巴西前3家资产管理公司占据了超过50%的市场份额，形成了与渠道的制衡能力，这是通过竞争完成的。

　　基金行业的竞争，第一阶段是跑马圈地的初创期，只要进入这个行业，能发产品就能挣钱，比的是速度，这一阶段已经结束了。目前是第二阶段的稳定增长阶段，比的是核心竞争力，追求的是市场占有率，来自业绩方面的压力会比第一阶段大。未来，到了第三个阶段，相对成熟阶段，主战场可能是品牌和渠道的竞争，那时，可能基金管理公司之间的投资业绩差异会变小。

　　打个比方，牙膏行业是出于成熟阶段的制造行业，你能分得出高露洁和佳洁士的质量差异吗？我想更多的是感受品牌的差异。再举个美国基金业的例子，富达近来多年的总体业绩并没有战胜低收费的以指数基金为主的先锋基金，但依然发展得不错，富达基金的品牌定位是富裕人群，感觉上买富达基金代表了品味，我想未来中国基金业也会走到这一天，但会在20年之后，现阶段，投资业绩依然是竞争的核心。

　　小公司要做

　　细分市场的特色产品

　　假设您是小基金公司的老总，如何突围？

　　窦玉明：小基金公司不能采取大公司的竞争策略，小公司最好要先做出细分市场的特色产品，并且坚持不懈地做下去。在行业竞争日趋激烈、成本不断上升的情况下，新公司先要做“一招鲜”，不能一上来什么都做。如果股票基金、QDII、ETF、一对多、一对一样样涉足，反而可能一样都做不好，应该选择一个突破点，做一个精致的东西出来。例如电器行业，尽管有美的、格力等巨头，但九阳依然能够凭借豆浆机做起来。

　　不一定要租豪华写字楼

　　低成本运营争取发展时间

　　也有一些公司曾经尝试过，比如做保本基金、做指数基金，最终都没有做下去。小公司怎么解决生存问题？

　　窦玉明：小基金公司的特色化道路，的确需要生存基础。没有做下去，原因之一可能来自短期的经营和考核压力，其次，跟成本控制也有关系。基金公司不一定需要租在最贵的楼里，国外的基金公司很多在偏僻之处。同样是激烈的竞争，为什么有的阳光私募能活下去？基金管理公司如果允许个人做，可以控制成本。比如阳光私募的合伙人，是不拿工资的，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做成了是比尔盖茨，做不成大家都不挣钱，那这种低成本运营的方式就能够坚持很长时间。但现在的这种高成本的模式很难长期坚持，必然要求短期的回报，我认为这个策略是有问题的。

　　富国人员配置相对较少

　　要用价值观一致的人

　　富国如何挑选适合自己的人？

　　窦玉明：我们的用人策略，核心是选择适合富国的，而不是把人改造成适合富国的。选人尤其要选与富国的价值观一致的。进取、绩效、规范、和谐，是我们的价值观。富国需要进取的员工，四平八稳、不想追求领先的不适合这里。

　　我们的人员配置在同规模公司中相对较少，只有190人左右，其他同规模的基金公司一般人数会多于我们。我认为相对密度更高的工作对团队成员的成长有好处，对提升公司的运营效率也有好处，可以形成员工和股东的双赢。

　　尤其是对于年轻人，公司安排了大量培训，并承担高强度的工作。做得好了，就要敢于提拔他，年轻人的活力和潜力无穷，奥巴马那么年轻都当美国总统了，我相信实践是年轻人成长的最佳路径，更多的工作就意味着更快的成长。

　　从内心将员工看成伙伴

　　尊重的同时还要充分授权

　　富国的基金经理群很稳定，如何留住人才保持稳定？

　　窦玉明：基金公司的人才资产很重要，都要留住，不仅是基金经理。目前，业内人才剧烈变动我认为是正常的，行业快速扩张一定伴随着互相挖人，这是挡不住的。目前富国的基金经理流失率是7%，同行的数据一般是10%到25%。

　　如何做到这一点？首先，招聘阶段就要找对的人，价值观一致的人；其次，自我培养为主；第三，薪酬合理，激励机制市场化；第四，知识分子需要被尊重，从内心将员工看成伙伴。尊重的同时还体现在充分授权。例如基金经理选择股票，可以表示不同观点，决策权归基金经理。留住人才，需要从根源上找他要走的原因，把原因消除掉。

　　投资：个人决策胜于集体

　　风控：群体决策优于个人

　　富国怎么给基金经理授权？

　　窦玉明：在富国，投资决策委员会主要负责风险控制和制度建设，而仓位和持股，由基金经理决定。

　　我们认为，在投资运作中，个人决策胜于集体决策，在投资的风险控制中，群体决策优于个人决策，因此，投资决策委员会主要进行制度设计和风险控制，而决策主要交给基金经理个人完成。在风险控制体系中，富国还开发了交易前的风险试算系统，可以事前进行风险试算，进行量化的检验与分析，提高风险控制的效率。

　　在控制风险的前提下，我们信任基金经理，因为在成为基金经理前，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充分的培训、实践锻炼、考核和观察，我们相信这个人已经具备成为合格的基金经理的能力，因此，对基金经理我们给予充分的授权，尊重他的个性发挥，并鼓励他在适合自己的市场风格中抓住机会，成为各个领域的专家和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