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高低是一个相对概念。

  当年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对此，王石可能会有异议：夫子此言差矣，只有登上珠穆朗玛峰，才真能叫小天下呢！在这个问题上，王石显然更有发言权。想当年，他两上珠峰，站在珠峰之巅，四顾苍茫，所看、所思、所感，夫子肯定是理解不了的了。

  这就是比较的威力，饶是圣人，不服也不行。因此，如果非要把一件事分出个高低不可，恐怕还是不能怕麻烦地“比较”一番才行。比如，要想使对房价高低的争论有点儿意义，显然也应该先设一个比较的标准。至于怎么比，妙处皆出乎一己之心裁。

  你可以横着比，看其他国家的房价比我们如何；你也可以纵着比，看人生的不同阶段，房价孰高孰低；最后，你还可以斜着比，看自己的收入与房价哪个更“养眼”。不过，老百姓整日为柴米、行止操心，为各路神仙、明星的八卦趣闻闹心，估计很难有心情以科学的态度、方法搞什么“横比”、“纵比”，往往会很没有“涵养”地以自己最能准确把握住的收入数字，来和房价比个高低。其实，喜欢这样比较的又何止芸芸众生呢？

  比如任志强，针对“房价高”的大众喧嚣，他坚韧、持重，屡屡强调房价不高。即使在中央严厉调控房地产市场致使房价彳亍、逡巡的当下，他还是认为房价仍有很大的上涨空间。细较起来，他说的还真没什么错儿。按照任先生的收入水平，别说全中国没什么地方的房价能算得上高，即使把眼光放远到小小寰球的范围，估计也没有什么地方的房价能让任总啧啧称高。

  任志强没错，整日嚷嚷房价高的升斗小民，当然也没什么错儿。你看，设定一个标准后，发牢骚的双方居然都没有错儿，事情也真是相当幽默。何哉？正所谓高度不同，眼界必不同是也。芸芸众生整日为稻粱谋、为衣食忧，而站在珠峰之巅的人们，显然不会为这些形而下的东西操心，整日所谋必为大道，这才是“形而上阶层”的人生价值所在吧。如此说来，此前两派的“嘴仗”就多少有点儿小孩儿抬杠的味道。

  记不清是哪位哲人说过，“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在争论房价高低这件事儿上，任志强们无疑当属少数。如果按照哲人的论断推衍开去，相关政策的制定无疑要顺着这堆儿人的路数推进。但凡事不能绝对，否则必会掉到本本主义或者其他什么主义的泥淖中去。在涉及亿万百姓衣食住行、吃喝拉睡的大事上，制定相关政策显然就不太应该按照少数人的感受操刀，因为那有违天合。古时候有个晋惠帝，曾发出过“民无食，何不食肉糜”的超级疑问；当代也有著名的大官很真诚地建议刚解决温饱的农民，多吃巧克力、多喝牛奶有益健康的典故。历史无数次或残酷、或戏谑地证明，这样的疑问和建议，注定要被扫进垃圾堆。

  因此，对房价高低、走向的争论可以休矣。既然绝大多数人痛苦地承受着高房价的重负，那么，以其感受为参照、以解除其痛苦为目的而制定出的政策，必然会受到绝大多数人的拥护。历史也反复证明，这样的政策一定能持久；期间虽免不了反复，但那不过是浩浩汤汤历史大潮中泛起的泡沫或小小的回流，或许会激动起某一部分人的心旌于一时，但终究不会改变历史演进的大方向。

  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就不必再整日惴惴于房地产调控政策是否会半途而废了。自本次房地产调控施行以来，虽然各地逆潮流而动的小动作如死灰之烟，不绝如缕，但很多“见光”即死。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这些“小动作”的心虚本质和调控政策的深得人心。从政治学的角度看，这样的政策取向符合科学规律，是得民心的善政，对推动社会、经济的进步具有积极作用。从经济学的角度看，由于这样的政策能够保证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因此也是正确的选择。

  在此，不妨说两句香港的房地产市场。从历史上看，香港经济的所谓崛起，无疑沾了房价崛起很大的光；香港居民的平均收入和资产水平因此也大大高于内地。但具体到买房子、还房贷的感受上，相信两地居民的痛苦指数，大有一拼。

  德国摄影师Michael Wolf曾经拍摄过一组照片，主题是香港普通民居的密度。密密麻麻的窗户如鸽笼般的高层民居，几乎塞满每幅照片的画面，让人看了压抑异常。画面背后的数字就更让人压抑：香港的土地开发率仅24%，而住宅用地开发面积仅占土地总面积的7%。这是通过人为压低供给从而抬高、维持高房价的范例。而内地高房价要拜敞开需求所赐。这简直如一枚硬币的两面，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两地普通居民，虽职业不同，但辛苦一生，都在为房子奔波，本质上就都是在为那几个大地产商打工。从经济学的角度看，高房价的本质就是把大多数人的钱、大多数人的人生价值，集中到少数人手里。房价飙得越高、飙得越迅猛，这个集中的过程就越迅疾。

  天道均衡。人类社会必须遵循“均衡”的轨迹发展。一少部分人攫取、占有绝大部分社会资源和财富，有违天道。对这种“不均衡”进行坚定的调控，使之回归正轨，显然就不但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而且占据了科学的制高点，就应该理直气壮地推行下去。至于有些“遗老遗少”担心的调控高房价会不会影响经济发展，这基本是个伪命题，不值一驳。

  自然界中绝大部分动物，终生都在为生存、繁衍奔波。人的动物属性也决定人要在物质寻求中花费一定的时间、精力。但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是因为还有“仰望星空”的精神需求。人类社会的注意力，不能也不应该全部集中于房子上面。否则，心为物役，思想就永远无法超越动物的高度。因此，为政者的政策选择必须为人类社会健康发展预留这部分空间。

  调控过程需要多久呢？恐怕还要依据绝大多数人的感受，即普罗大众感觉房价不高了，调控政策就可以鸣金收兵了。而达成这一目的的途径无非两条：其一，房地产价格大幅下降，趋近于居民现有的收入水平。其二，在房价稳定的前提下，大幅提高绝大部分人的收入水平；而要做到这一点，推进收入分配制度的改革就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