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2009年钢材期货上市时，曾有一篇名为“小县城有大贸易量”的新闻报道，让盘踞上海钢材市场已久的福建周宁商帮从幕后走到前台。这个仅20万人口的不知名小县城，有8万人在上海从事钢材贸易，控制了70%的建筑钢材市场份额。然而时隔三年，周宁又一次吸引各方的目光，却是因剪不断理还乱的债务危机。

  周宁钢贸商圈在短短几年间从巅峰跌落，在地方商会看来，主要源于银行信贷规模收缩，使十多年建立的诚信联保系统受到严重冲击，出现了严重的流动性不足。但金融部门认为，一些钢贸公司从银行借入过多资金，投机楼市、股市，加上钢铁下游需求疲软，行业信用风险也在上升，银行收紧对该行业的信贷限制，属于正常业务调整。而在外界不少人眼中，周宁钢贸商因为杠杆做大，既然享受了广义货币供应量（M2）翻倍过程中的财富效应，那么对应也将承担M2增速下滑带来的痛苦，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

  姑且不论孰是孰非，眼下一些钢贸企业破产，银行坏账却是不争事实。遗憾的是，双方就如何化解危机至今没能找到很好的办法。

  周宁商会在公开信中寄希望于国家新一轮经济刺激，部分银行也表态愿意下调利率并放松一些优质客户的放款。然而当前国内宏观环境下，对再搞一轮四万亿投资存在很大争议，银行方面，除两家表示支持钢贸业渡难关外，其他的银行保持缄默。在最近一次银企座谈协商会后，新增了7000万元贷款，但较2011年上海钢贸商1600亿的存量信贷规模，其安抚意味远大于实际意义。这显然无法化解外界的担心——如果没有房地产、“铁公基”这样的终端需求强力拉动，光靠银行、钢贸商和担保公司之间倒来倒去的“转贷”和“托盘”，就可能沦为旁氏骗局。因为从国内钢铁业供需平衡表来看，2011年国内钢材产量8.8亿吨，消费量6.1亿吨，供应已严重过剩，行业盈利能否覆盖债务成本首先是个考验。再看另一个指标，目前国内钢铁人均拥有量与上世纪70年代日本钢铁业巅峰时期数据非常接近，继续往上提升的空间有限，在此情况下，这些钢贸企业未来何时能够解套，又是个大大的问号。

  从更广的视角看，钢贸危机正是当前国内贸易金融业扭曲现象的一个缩影。按照科学的定义，贸易是指自愿的货品或服务交换，也被称为商业。随着信用证、承兑汇票等金融工具的出现，大大简化和促进了贸易发展。然而在近年国内官方民间利率双轨制以及长时期负利率状况下，一部分贸易逐渐由满足实体需求的传统商业活动，异化为以“倒卖资金”为目的的金融投机活动。表现形式包括仓单反复质押、虚假贸易票据贴现、信用证进口融资等等，不外乎是以贸易的名义从银行套取资金，投向利润更丰厚的房地产、煤炭、高利贷市场。这种“贸易”另一个特点是放大杠杆，且呈现很强的地域扩张特点，特别沿海一些民间经济活跃的省份，个人或企业通过联保、互保的方式，借助集体将个体信用放大，因此市场风险也放大到了超出其自身驾驭能力。

  另外，一些地方国企、甚至央企为做大业务规模，获得更多银行授信和现金流，也通过下属贸易公司参与进来，其关联交易以及零利润、微利润策略更加剧竞争，让做传统服务贸易的公司无法生存，推动贸易行业向金融投机活动蜕变。如有些大企业在台面上是做不赚钱的大宗商品贸易，但台面下却是将多余的授信额度以10%、15%的利率发包出去，赚个息差。难怪媒体惊叹，银行业暴利同时，一批与租赁、贸易、物流业相关的三五十人“麻雀公司”也在进行神秘大富翁游戏。换个角度来看，这类公司拆借资金的业务与银行本质一致，但由于缺乏监管，且没有贷款利率上限的限制，其衍生出来的金融杠杆倍数更甚于银行。不过从社会全局来看，这种实体经济空心化的趋势应引起我们警惕，背后原因更值得反思，因为钢贸危机以及当前贸易行业种种异象，正是宏观政策失调的病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