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本报评论员

  面对经济持续下行的压力，稳增长的任务变得更加紧迫。近期，决策层在促投资、扩内需、稳出口等方面动作频频，力度非凡。这些举措正在发挥积极作用。但毋庸讳言，目前的稳增长措施仍有不足之处，税收政策就是其中的一个软肋。

  经济繁荣的年份适当多征税，经济不景气的年份尽量少征税，这是现代国家税收政策的一般规律。目前，中国经济增长遇到困难，除了垄断型企业和少数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企业外，众多企业生存状态不佳，在这种情况下，给企业尤其是中小微型企业减免税收，就显得很有必要。

  如果说，用生产者价格指数（PPI）创下34个月新低、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创下9个月新低等数据来描述当前的经济形势显得有些抽象，那么，从近期三一重工、华锐风电、比亚迪等知名企业掀起的“裁员潮”，东莞多家中小企业破产倒闭，温州民企因用工成本上涨而不愿招工等具体事件中，我们可以更加真切地感受经济增长放缓的寒意。

  驱散寒意的办法有多种，比如降低企业融资成本、加大财政补贴力度、公共事业向民间资本开放等，但这些措施固然有用，都终究不能取代直接给企业减免税负。打一个比方，对一个体力不济的挑山工而言，与其让他吃补药，还不如减轻他肩头的重担，后者更有利于挑山工健康持久的劳动。

  参照国际情况公正地看，中国企业的税收负担在世界范围内偏高，与中国发展中国家的地位不太相称。过去10多年，中国财政收入（其主要来源是税收）的年均增速分别为国内生产总值（GDP）与居民收入的两倍和三倍左右。这种不合理的状态在经济高增长从而矛盾被掩盖的局面下尚可勉力维持，但在经济增速下滑从而矛盾凸显的局面下必然难以为继。过去，在路径依赖的惯性支配下，中国错过了主动改革税收政策、降低企业税负的好时机，而今，严峻的现实敦促中国必须在降低企业税负方面切实有所作为。

  应该承认，政府在结构性减税方面做了一些努力，目前正在试点并扩围的“营改增”就是一例，企业的税负因此有所减轻。但对照企业所面临的经营困境看，这些减税的措施还不够给力。通胀增速虽下降但依然是正增长，用工、用电、用地成本高企，国内外市场竞争激烈，经济转型需要缓冲期……企业所承担的这些沉重的压力，的确需要通过较大力度的税负减免来纾缓。

  为企业减免税负所产生的积极作用至少有这几个方面：其一，有利于企业休养生息，降低经营成本，度过时艰。其二，有利于缓解企业裁员压力，从而化解社会矛盾；充分就业是提振消费的根本动力，而维系这一动力必须以广大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的生存发展为前提。其三，对比选择性地出口退税以及财政补贴，集体减税政策更加公平透明，既尊重市场机制，又遏制了权力寻租，还能避免给予外国政府对中国出口商品以“双反”制裁的口实。

  当然，为企业减免税负会导致政府财政收入短期内有所减少，但这也会倒逼政府提高财政资金的使用效率，减少浪费；进而言之，它还有可能倒逼政府精兵简政，克制自己过分干预经济的那只“闲不住”的手，向现代化有限政府的方向转型。

  因此，无论是从当下稳增长着眼，还是从中国经济长远可持续发展考量，改革税收政策为企业减负都是一步值得下的好棋。

  遗憾的是，过惯了财政丰盈好日子的各级政府依然有维持税收高增长的冲动。对于结构性减税，决策层依然心存顾虑，推行得不够果断，也不够坚决。而且，对于结构性减税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优化税收结构还是给企业和居民减负，目前还没有一个权威的说法。这种政策上的暧昧，不仅使得结构性减税政策的正能量大打折扣，也导致它在一些地方的执行中异化成结构性加税。

  据媒体报道，今年下半年以来，由于担心在经济下行过程中完不成征税任务，全国有十几个省市大搞“突击征税”运动，把名义上减税、实质上加税的手段运用得登峰造极，蹲点征税、提前征税、任务到人、立军令状……如此等等，让征税人员疲于奔命，也让企业苦不堪言。一边是多位高层领导在公开场合强调不要征收“过头税”，一边是下级税收部门“突击征税”给企业施压，如此怪象，的确令人感叹。这也说明，领导人的讲话是靠不住的，建设一套科学合理的税收制度（包括税改机制）迫在眉睫。

  建设科学合理的税收制度的前提是要有共识，而目前看来，这一共识的达成尚面临多方面的挑战。最新的挑战有国内外两个事件。国内的是，根据财政部日前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在国内经济增速放缓的背景下，８月份中国财政收入增幅也低至４．２％，中央财政收入更是出现负增长，同比下降６．７％。国外的是，为应对经济复苏乏力的窘境，法国政府刚刚宣布一项额度为200亿欧元的增税计划。两者都有可能成为中国政府部门拒绝实质性减税的理由。对此，我们应该有清醒的认识。

  经济形势严峻导致财政收入下滑甚至负增长，本来就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中国政府应该学会从容地接受它，继而理性地予以应对。而对于法国在经济下行的过程中逆势加税，我们要看到几点：首先，法国此次征税针对的是年收入在100万欧元以上的富人，而非针对企业；其次，法国政府债台高筑，资产负债表没有中国健康，应对经济困局的手段相对有限；最后，法国的做法是一种个案尝试，在世界范围内不是主流，而且其最终效果有待观察。

  在税收问题上多做减法，少做加法。这一点，在中国当下尤其有必要，即便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它也不会过时。仔细想想，涵养税源的辩证法、科学发展的执政观以及有限政府的理念，莫不尽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