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近日，招商银行济南分行的一位员工误将招聘中的内部面试名单上传至官网，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份面试名单的备注栏里，记载着“周行长、孟行长、胡行长、季行长”等字眼，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又在“拼爹”了。正义的网友们岂能善罢甘休，他们大声质疑：“都这样干，农二代和穷二代哪天才能进入银行？”

  非常遗憾，农二代和穷二代进入金融、电力、石油等垄断行业的机会的确要少一些。经历过大学毕业找工作的人相信对下面的事情不会陌生，一位家境殷实、背景深厚的同学，各门课程频繁挂科，四级考试找人替考，平时声色犬马、不学无术，毕业之后却顺利进入垄断企业。当你愤愤不平的时候，一定会有涉世较深的亲戚朋友送上劝诫：“孩子，你要成熟一点儿。”

  在这些人看来，你的幼稚在于忽视了社会当中最具“生产力”的要素——关系，不去经营关系，反而藐视别人的关系，简直是无药可救。现实往往经不起推敲，那些义愤填膺的网友们可以扪心自问，哪个敢保证从来没有找过关系？当他们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不是就是找找关系？如果把他们换成名单中的当事人，而且没有被曝光，应该也会沾沾自喜吧？

  这样说来，好像有些犬儒的味道，难道对于不公平的现象就应该听之任之吗？当然不应该了，丑恶的社会现象，人人得而斥之。只是看待一种社会现象的时候，不能仅仅作出简单的价值判断，如果将这种现象放到整个社会文化的背景中分析，得出的结论可能会更加客观和全面。

  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分析工具，70多年前，费孝通便看出了中国社会与西方社会的差别，他认为西方社会是团体格局，团体内外界限清楚，团体内部成员权利义务明确，团体格局下一方面突出平等观念，一方面是宪法观念；中国社会则是典型的差序格局，是以宗法群体为本位，人与人之间是以亲属关系为主轴的网络关系，就像把一块石头扔到湖水里，以这个石头为中心点，在四周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纹，波纹的远近可以标示社会关系的亲疏。

  费孝通认为，差序格局可以解释中国传统社会的特点，“一个差序格局的社会，是由无数私人关系搭成的网络。这个网络的每一个结点附着一种道德要素，所以传统的道德里不易找出一个笼统性的道德观念来，所有的价值标准也不能超脱于差序的人伦而存在。中国的道德和法律，都要看所施的对象和‘自己’的关系而加以程度上的伸缩。”

  社会的发展是非常缓慢的，中国千百年来形成的社会文化特点仍然左右着一家21世纪的现代商业银行。招商银行济南分行要求应聘者毕业于211工程院校，整个招聘需要经过信息发布、简历收集、简历审核、笔试、面试初试、面试复试和实习通知七个步骤。但是，这些平等的招聘标准和严格的招聘程序，在差序格局的作用下，还是非常容易就被突破，备注栏标明关系的应聘者多数都不符合毕业院校要求，有的直接注明“面过即可”。对于备注栏空白的应聘者来说，标准和程序需要严格遵守，而那些备注栏有内容的应聘者，真正起作用的是处于差序格局中心的结点，所谓平等、透明等道德标准可以自由缩放。

  当然，社会总还是不断进步的，我们可以看到“拼爹”门事件的当事者招商银行事后纠错做得相当不错，总行派人组织面试，邀请第三方面试专家和媒体参与面试过程，在聚光灯下，此次招聘一定可以做到公平透明。招商银行曾经多次被评为最佳雇主，该行员工的整体形象也比较正面，如果招聘过程中完全凭关系，是很难得到这些正面评价的。中国的特定社会文化的确会对平等、透明等价值观的普及带来影响，但在社会文化因素之外，还有能够起到更大作用的制度，可以看到很多外企和优秀民企一样可以保持较高标准。愿意相信，对土壤稍做改良，淮北一样有希望长出甘甜的橘子。

  （作者系中国上市公司舆情中心观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