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南腔晋调】多亏了施耐庵不吝笔墨和饱含大悲悯的言说，我们才知道她们艰辛的生活，悲惨的命运。

  宋朝的使女不好做，辛苦不说，还时时有被性骚扰的危险。若是碰上主家搞些歪门邪道，不明不白就送了性命，成为英雄们的刀下鬼。

  《水浒传》中，张都监家里有两个使女，很辛苦。时间已是一更四点（近晚上9点钟，古人夜生活少，睡得早）了，张都监和蒋门神、张团练在推杯换盏幻想武松被暗算的时候，两个使女在厨房的汤罐边忙活时只能抱怨两句，对他们的主人张都监是敢怒不敢言：伺候一天了，还不去休息，不停的要喝茶；对客人就公开埋怨了：不识羞耻！醉得一塌糊涂，还不去休息，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正絮絮叨叨的时候，武松的刀已经到了。使女在发泄不满的时候都保留了对主人的畏惧，无疑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塑造她们的所作所为。男主人做事不正，连累使女也送掉了性命。

  张都监的养娘玉兰，聪明伶俐，善知音律，针线活也做得好，本过着太平日子，不料武松的到来引发蝴蝶效应，她做梦也想不到成为张都监陷害武松的棋子，樱桃小口里一句“一个贼奔入后花园去了”将武松陷入绝境。临终时只留下两个字“苦也！”万般无奈在其中，是啊，她除了叫苦，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杨雄家的使女迎儿，杨雄虽是模范公务员，无奈女主人潘巧云存心不轨，用一副镯子和一套衣裳收买了她，成为通奸的帮凶，最后也不得善终，殒命翠屏山。女主人做事不正，丫鬟跟着受害。

  潘金莲的悲剧就更是家喻户晓，作为大户人家的使女，被大户纠缠而不从，就被报复陷害，强行将其许配给武大。其后又被王婆和西门庆设计陷害教唆，成为杀人犯。

  以上几位是遇人不淑，那么有幸在门风清正的官宦之家做事就可以平平安安了吗？也不是，林冲家的使女锦儿可谓好运气，男主人端的是个汉子，德艺双馨谦和稳重，女主人端的是个好女人，温良贤淑貌美如花。谁知天降横祸，林冲夫人被高俅的儿子当街调戏，其后又苦心设计陷害林冲一家。林冲被刺配沧州后，林夫人不堪高家威胁自缢身死，林冲岳父抑郁而死。施老先生很关心使女锦儿的命运，特意交待道：“止剩得使女锦儿，已招赘丈夫在家过活。”与迎儿相比，锦儿算是幸运，毕竟，活着就是好的。

  由此可见，使女的命运和他们个人的品质，所服务对象的品质固然有一定联系，但更关键的还是机制问题：她们没有自主的人格，没有自主的能力，人身依附像一把枷锁一样伴随一生。潘金莲，即使你貌若天仙，摆脱大户纠缠也要靠主人婆；锦儿，即使你碰上林冲这样的好汉，他自身不保，妻子被扰，能为你做什么呢？也只能让他在梁山上听你招赘的消息。

  多年前，女影星刘晓庆说：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她还好，有表达的权利，还出了一本书。做宋朝女人难，做宋朝的使女更难。那些女人不要说表达了，连留个名字都很难。迎儿、锦儿只是主人家口里的称呼，连姓都没有留下，还有张都监家里的两个丫鬟连名字都没有，潘金莲若不是有诸多不得不说的故事，恐怕也只能被称之为“莲儿”了。多亏了施耐庵不吝笔墨和饱含大悲悯的言说，我们才知道她们艰辛的生活，无奈的哀叹，悲惨的命运。

  若不是老先生笔下写春秋，恐怕我们只能从正史里看到雕塑一般的节女烈妇，从电视电影屏幕上看到珠光宝气中争风吃醋的贵妇诰命这样的宋朝女人。  （作者系深圳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