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庙堂江湖】

  患者的权利只有通过司法途径才能获得保护，医闹只会损害未来的潜在的患者。

  清末，天主教在中国设立了很多育婴堂。但是没有中国人会把孤儿送给外国来的“洋鬼子”，按照传统很多女婴和身体有残疾的婴儿被弃之荒郊野外。于是大家观察到两个现象：第一，“洋鬼子”在到处捡拾中国弃婴；第二，从这些“鬼子”营运的育婴堂内送出来很多中国死婴，被集中埋在村后的墓地里。实际上，这些弃婴相当一部分身体不好，死亡率高一点是可以理解的，况且，弃之荒郊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到育婴堂里面去至少也比在荒郊野外的死亡率低一点吧？但是当时的人们“不明真相”，他们宁愿相信“洋鬼子在教堂里面吃中国婴儿，挖孩子的眼睛和心肝做药”等等流言，最后酿成了著名的天津教会案件。很多“不明真相”的中国老百姓火烧教堂，残杀教徒，而外国军事力量的介入也让中国老百姓吃够了苦头。

  一百多年后的今天，恍惚间，我在浙江省妇产科医院门口又一次看到了“不明真相”的清末群众。他们拉出了一个横幅标语，控诉医院无良致使病人死亡。事实呢？负责抢救的医生从下午两点一直忙到第二天早晨六点，高强度工作了一天一夜，几乎累到。全杭州这个血型的血液被消耗了一大半，再无可能继续。但是抢救完了这样的危重病人的医院还要被病人家属痛骂，并赔偿病患40万人民币。类似事件在中国大地并不罕见。

  当下中国的病人和清末百姓一样，同样观察到两个现象，均为事实：第一，中国的公立医院收治了大部分身体患病的危重病人。第二，医院并不是保险箱，很多病人因为各种原因（或许是医院误诊，或许是医院无能为力）没有救活，被送进了太平间。于是“不明真相”的病患家属就认定，只要是病患死亡，必定是医院“昧了良心，丧失医德，害死了病人”。于是这些人就会纠集群众，轻者堵门威胁，重者打砸抢，甚至于以命抵命，刀捅医生。

  这些动刀闹事的群众，是不是也在幻想医生都是穿了白大褂的魔鬼呢？我甚至于觉得，当今的病患思维，比当年的清末百姓还不如。因为当年的老百姓以为教会里面的“洋鬼子”都是杀人魔王，所以没有人会主动把孩子送到育婴堂里面去的，因此，教会不得不到处收集野外的弃婴。但是今天的病患却是自己排队挂号，自觉自愿去医院的。既然不能信任医院，为啥还要去看医生呢？

  很多的理性病人会愤愤不平：医闹是一小撮人，岂可一以概之？确实如此，我亦相信大部分的群众是明了真相的。但问题在于现在的医生都太忙了，每个病人五分钟的接触时间，他如何能够火眼金睛，立马判断出你是一个理性的好病人，还是一个潜在的丧心病狂的坏病人呢？况且，即便是一个坏病人，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也总是谦卑恭顺的。所以，现在的非理性病患只要存在一小撮，就会导致医生在处理病症的时候多一点保守和犹豫；只要医生抱着这样的明哲保身的态度多一点，就会导致病人的治疗效果差一点；只要病人的治疗效果差一些，未来的患者就会变得更加的不理性一点。于是我们的医患关系处在了一个恶性循环之中。

  幸好，十八届四中全会提出了依法治国的理念。医患关系的改善也需要依法。患者的权利只有通过司法途径才能获得保护，一时的医闹只会损害未来的潜在的无辜病患者，让他们的医疗环境变得更差。医生的权利也需要得到维护，才能鼓励更多的优秀青年从医，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创造一个足够安全的生活状态。

  （作者系德国波恩大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