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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林经济】一个科级水务工作者，贪污金额可上亿元。想来为打点关系，此小官也没少送。但送来送去，剩下的利润还是超出一般人想象。

  《儒林外史》有这样一个情节：高翰林家里来了位三十年前的老友，姓万名里字青云。退休后在南京养老的高翰林把亲家秦中书请来作陪。相互介绍时万青云说自己现在也是个中书。中书为中国古代基层文官，一般为从七品。明清两代相沿，设置在六部等中央机构官署，负责典章法令编修撰拟、记载、翻译、缮写等工作。中书或由举人考授，或由特赐，也有保举来的。若进士经朝考后以内阁中书任用者，还可充乡试主考官。

  一看是同僚，秦中书来了兴致，问，你什么时候能“补个班”（即外派）？这次为何出京？万青云没回答第二个问题，只是说，中书的班次，进士是一途，监生是一途。我这是办事职衔，亦即不是通过科举得来，将来终身都脱不得“办事”。很难加到翰林学士，外派基本没戏。秦中书遗憾地说，当了中书无法外派，这就不如不干了。

  但秦中书还是提出明天请万青云吃个饭。同为中书，将来没准儿用得着。结果在秦家的酒席上，万青云被地方官当众拿大锁链子带走。一众客人都发呆。后来还是冷眼旁观的侠客凤四老爹提醒他们应该去打听一下万青云为何被抓。打探以后得知是一桩大家都搞不明白的糊涂官司。接着凤四老爹又亲自去见了即将被押送走的万青云。万青云向他说出真相：自己牵连了一桩钦案，这桩官司不大，但自己其实只是个秀才，并非中书。将来解回去，钦案倒也不妨，但这假官的官司吃不起。凤四老爹问，你假如是个真官回去，这官司能不能赢？万中书说能。

  于是，喜欢行侠仗义的凤四老爹出手了。他先是找到秦中书，告诉他，从他家抓走一个钦犯，这事儿他是脱不了干系的。要想把自己择出来，唯独一个办法，即，万青云的官司不输，你的身家不破。那么，如果让他的官司不输呢？只有把他的假官变成真官。秦中书问，他已是假的，如何成为真的？凤四老爹说，你的官是怎么来的？秦中书答，我是遵例保举来的。凤四老爹问，你保举得，他就保举不得？秦中书恍然大悟。两人商定，由秦中书的亲家高翰林出面，委托在京城中倍儿有面子的施御史帮万青云保举一个中书的职衔。钱由秦中书和高翰林各出一半，每人一千二百两银子。

  这样，万青云由假中书变成了真中书。接下来，官司一路顺遂，最终不了了之。

  这是《儒林外史》第五十一回中的故事。从整个过程看，万青云从落魄秀才到中书，其实没什么难以逾越的门槛，花钱就是了。与其提心吊胆地扮演假中书，不如直接拿钱买一个真的来。只要钱能摆平的事儿，都不是算事儿。 但他为什么没有去做这件事儿呢？估计还是成本核算的问题。他向凤四老爹坦白冒充假官的原因时说：“只因家下日计艰难，没奈何出来走走。要说是个秀才，只好喝风屙烟。说是个中书，那些商家同乡绅财主们才肯有些照应。”也就是说，他只想骗吃骗喝，没有更大的追求，没有想过一个真正的中书能过怎样的生活，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书中也提到万青云看到秦中书家中的排场时，心内产生的震撼。秦中书家门口有一箭阔的青墙，起花的大门楼。大门里粉屏上贴着红纸朱标的“内阁中书”的封条，两旁站着两行雁翅的管家，管家脊背后是执事上的帽架子，上首还贴着两张“为禁约事”的告示。小厮们请客人到内厅用饭。饭毕，小厮们又从内厅左首开了门，请诸位老爷进去闲坐。万青云同众客进去，见里面原来是两个对厅，比正厅略小些，收拾得很精致。众人随便坐下，下人们捧进十二样的攒茶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在忙着向炉内添上些香。万青云心中暗想：“他们家的排场毕竟不同，我到家何不竟做起来？只是门面不得这样大，现任的官府不能叫他来上门，也没有他这些手下人伺候。”

  到此时，万青云也只是羡慕秦中书的排场，没想到这一切都跟人家是个真中书有关。平头百姓没有这样的排场，一个中书才能有。而如此排场仅仅靠那一点俸禄肯定是无法搞得起来。用脚丫子都能想猜出，全靠民脂民膏。万青云当初为骗几顿饭吃，舍不得花好几千两银子去投资。其实，这是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我们能看到的，同样是保举得来的秦中书，生活铺张，为免灾随随便便能拿得出一千多两银子。这事到今天还有鲜活的例子。一个科级水务工作者，贪污金额可达几亿元。想来为打点关系，此小官也没少送。但送来送去，剩下的利润还是超出一般人想象。

  万青云遭此一劫，得到个真中书的头衔，估计没事儿就得偷着乐。如书中所写，即使他将来要还秦中书和高翰林帮他打点的债，应该还有赚头。毕竟是真官啦！  （作者系深圳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