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缘木求鱼】

  不悔前过曰戾，不思顺受曰戾，知过不改曰戾。

  汉字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有源可溯的，衍变的过程也是有迹可循的。比如近些年来在媒体上就很时髦起来的“戾”字，追根溯源，就很有些意思。

  按《说文解字》里的解释，“戾”这个字的来历，“曲也,从犬出户下，犬出户下为戾者，身曲，戾也”。由此可见，“戾”的本义就是“曲”，其他的说法，都是由此而慢慢衍生出来的。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里对此有详细的解释，他认为“戾”这个字的其他含义，“皆於曲引伸之；曲必有所至”。

  为什么“犬出户下”就是“曲”呢？有段玉裁的帮助，这句话理解起来倒还不太费劲。他在《说文解字注》里给出两种解释：其一，“户之下必有阈，阈高，则犬出必曲身”；其二，“又或户阖，犬挤出亦必偏曲其身”。

  他的第一种解释大约还是有点儿问题的。门槛儿高，狗往外跑需要“曲”身而出，往外跑也一定需要“曲”身而入；但《说文解字》里可没说“犬入户下为戾者”，强调的却是“犬出户下为戾者”，可见，在许慎眼里，狗们户里户外地一出一入间，身形虽相去不远，但含义应大有不同。因此，段玉裁的第一种解释就说不通，而他的第二种解释却相当靠谱儿：户门明明已经关上了，但狗却偏要从门缝儿或门与门槛间的缝隙钻出去，大约就非得“偏曲其身”而不可了。

  现在城市人家安装的防盗门都结实得很，即使在农村，但凡有点儿钱了，也会马上搞个气派些的大门来，关上这样的门，别说狗出不去、进不来，大约神仙想出入也得费点儿劲。而普通古人家的木质门户以及那些充满诗情画意的“柴扉”，一般就宽松得很，不但门扇之间的缝隙或大或小，门与门槛之间也很难搞得严丝合缝。狗们偏曲身子挤出去，也就大有成功的可能。许慎先生既然能如此解释出来，想必那样的场景他就一定没少见。不过，问题也就因此而来，即狗们为什么那么着急，非得以如此高难度、而且危险系数很大的姿势跑到外面去不可。

  在中国古人眼里，狗既是可以看家护院的工具，也是可以用来纾解心情的出气筒，更是可以用来烹食的“后备食物”，真是一种极好的多用途家畜。狗们着急忙慌地夺户而出，也不外就那么几种情况：其一，夜深人静之时，户外威胁来临，忠诚的狗狗挤出户外战斗去了。其二，狗狗感觉到了来自内部的危险，在性命堪虞的情况下，不顾头脸地拼了命地逃跑，也就不难理解了。

  别管是第一种情况还是第二种情况，阖户之下挤身而出的狗狗，嘴脸及心情也就一定与“戾”这个字对上了号，不但如此，那个身处门外马上就要挨咬的，或者那个拿了棍棒、刀斧正飞身而来的，其嘴脸和心情也莫不与这个“戾”字贴合得严严实实。

  因此，“戾”字的本义虽然为“曲”，但“曲”字后面藏着的东西却着实不少，其中，当今社会最经常用到的一顶“帽子”就是“凶暴、乖张、不讲情理”了。据媒体报道，6月12日，上海浦东，有一被解雇职工跑去老板家里，把老板娘及其两个孩子砍至伤死。这个凶手，无疑就是一个暴戾之人。

  除此之外，“戾”字还有一些不太常用的含义，比如，“蒙受屈辱，或受到贬抑”，也可称为“戾”；再比如，“戾”还是古书上的一种神兽，据说，这东西“其状如橐 ，赤如丹火，见则其国大疫”，等等。不过，身份虽然看起来不少，但左看右看，让人身心愉悦的却几乎没有。其原因，大概都源于那条从户下缝隙中挤出来的狗，身心极度扭曲，嘴脸就很难好看得起来。

  根据“戾”的本义，有睿智的古人提纲挈领地总结：不悔前过曰戾，不思顺受曰戾，知过不改曰戾。很精辟！不过，打击面似乎就有点儿大，按着这个标准，现在的人，无疑就戾气浓重了。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