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缘木求鱼】

  精致的小人儿太多了，世界的真色就一定会被一层层地遮蔽，想看清就特别地难。

  木木

  小时候，大院里有一个警卫连驻守。这对于大院里的孩子们而言，实在是极大的幸福。

  印象中，战士们几乎每天都要在操场上训练，每当此时，周围就总有或大或小的孩子围着观看，看到高兴处，有自制能力实在差的，就跟在旁边有样学样地“陪练”。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孩子们兴奋的，警卫连的战士们杀猪的时候，才是孩子们的节日。

  似乎，隔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不定期地，战士们就要杀一次猪。当被牢牢捆绑着四蹄儿的大肥猪，躺在食堂门前的空场儿上，发出第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仿佛战斗的号角，这个时候，院子里的孩子们，别管正处于什么状态、做着什么事，总会如听到了号令的战士，闻声而动，一眨眼的工夫就冲到了“战场”。

  那些反应敏捷、腿脚儿迅速的，当然最幸运，能看到“全本儿”的“大戏”，从入刀放血、吹皮褪毛，到开膛破肚、大卸八块，就能看个清清楚楚。岁数小一点儿的，或者“笨”一些的，往往就只能看到高潮已过的下半场；更倒霉一些的，是那些循着猪下水的味道过来的，看到的就只能是盛在大盆里的猪肉和满地的狼藉了。但别管幸运还是倒霉，此时此刻，对所有的孩子而言，就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想来本人还算幸运，那时候，很看过几次“全本儿”，因此，后来就很知道眼前盘子里的红烧肉先前的所有样貌。估计是这样的“全本儿”看多了的缘故，后来轮到自己不得不亲自“上阵”的时候，也就无师自通，而且从来没有过什么迟疑，手脚总是利落得很。30多年下来，经本人之手“超度”的各式各类的小生命也真是不少。大约，在这些年来日益兴旺起来的“慈悲大德”眼中，这无疑就是冷酷得没了人味儿，下辈子注定要遭受惩罚。

  这也实在没办法。人活于世，只要还想继续健康地活下去，大约总是要吃点儿什么的吧，其间，就终归有什么活物免不了遭殃。从“遭殃”的角度观察，虽然谁动手和谁享受，估计也没多大的区别，但内心只要没存着凌虐之意，似乎就算不得对天地自然、对被食者的不敬。如果仍被有洁癖者看不顺眼，那就只能随他去，“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这样的想法和做法确实没什么错，也或许是本人的神经实在比较粗犷，白天杀了生，晚上照样睡得着、睡得好，好像还从未因此而良心不安、做过什么噩梦。估计有洁癖者就要骂本人没心没肺了，骂就骂吧，其实这原本就是生活的原色，只不过因为被封闭在千妆百饰的“玲珑塔”里太久了，这些有洁癖者看不见或不敢直视罢了。

  因此，当有人担心重庆的小学生看过杀猪之后心里会留下阴影、心智会变了样貌、性格会多了戾气的时候，本人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并评论一句：矫情！成年人总会不自觉地低估了孩子的承受力、理解力以及看待世界的眼光，尤其近二三十年来，中国的孩子们被日益厚重起来的怀疑、质疑、担心一层层地呵护起来，想想都憋闷得要死！只要不自杀、没疯掉，沉浸在如此呵护的氛围里慢慢长大，最终的结果就一定是模子里倒出来的一个个精致的小人儿。

  精致的小人儿太多了，世界的真色就一定会被一层层地遮蔽，想看清就特别地难；精致的小人儿太多了，遮蔽物一旦被掀开，世界的真色暴露出来，许多人估计就要受不了；精致的小人儿太多了，风风雨雨打过来，就一定会最先被淘汰。从这个角度看，人类的历史就实在很无趣，结局从来没有另样过。

  “哎呀，我看不见了！”一名站在后面的小女孩使劲儿踮起脚想要看——这是媒体报道中那个把“杀猪”搬进校园的重庆小学的一个小学生的真形象。而这，才是生命的本色，世界的本色，任何想于这本色之上遮盖些“破烂儿”的人，越努力，龇牙咧嘴的形象也就越可笑。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