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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木求鱼】

  现在虽然科学技术发达，但中国人对身后事的态度，似乎还真和千年前的祖先们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木木

  就生死而言，中国人的态度比较有意思，既有津津乐道神神鬼鬼的一面，也有“死去元知万事空”的时候——这当然是比较文人的说法，老百姓的话就直白得很，叫做“人死如灯灭”。

  其实，“人死如灯灭”的道理，不仅老百姓清楚，就是那些权倾天下、享尽了荣华富贵的大贵人们，心里也应该清楚得很。

  《战国策》里有一小段记载：秦宣太后爱魏丑夫。太后病将死，出令曰：“为我葬，必以魏子为殉。”魏子患之。庸芮为魏子说太后曰：“以死者为有知乎？”太后曰：“无知也。”曰：“若太后之神灵，明知死者之无知矣，何为空以生所爱，葬于无知之死人哉！若死者有知，先王积怒之日久矣，太后救过不赡，何暇乃私魏丑夫乎？”太后曰：“善。”乃止。

  可见，宣太后是很认同“人死如灯灭”的学说的；不但认同，而且还能很坦诚地跟别人聊这个话题。你看，这个发明了著名的“先王大腿说”的宣太后，临死都不改率真的本色。单凭这一点，那个叫“丑夫”的帅哥，倒真值得随了太后一起走。

  既然“人死如灯灭”，那么人死之后，剩下的那具臭皮囊，是土葬、水葬，还是火葬、天葬，甚而舍身饲虎或者捐了做医学研究用，原本也真是无所谓。

  不过，世上的事从来就这样——许多原本无所谓的事情，却必须拿出有所谓的态度认真对待，一点儿也不能糊弄，正如许多原本有所谓的事情，总是被人以无所谓的言辞、行动敷衍应付。宣太后虽然承认，人死后“无知也”，但身后事却一点儿也不能马虎；西安的“世界奇迹”——兵马俑，不是就有人认为是“魏丑夫”的替身吗？

  就“无神论者”宣太后而言，死后还要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来，出发点，也无非是要显出王者的威仪、皇家的气象，以区别大多数罢了，即摆死人谱，给活人看。这是“视死如生”学说的一个最重要的功用——把“一小撮儿”从人堆儿里最快捷地区别出来。于中国人而言，这种“区别”，似乎真是一个极重要的需要。

  有了现实的需要，为之服务的“学说”，当然就经年累月地慢慢丰满起来，什么天堂、地府，玉帝、阎罗，阴阳、风水之类的，随便拎出个神神怪怪的“讲究儿”，马上就能让人耳热心跳个不停。其实，搞这么复杂，所为也不过希望在那“一小撮儿”的队伍里能占据一个位置罢了。这辈子有幸占到的，当然希望还能一世世千秋万代地占下去；而这辈子不幸没占到的，也希望能改改风水，来世或子孙能成为“一小撮儿”。

  愿望很良好，但这样的方法终究有点儿不靠谱，比如，把自家的私坟“偷偷”建在靖江王陵的地界，希望也能沾沾皇家风水宝地的光，惠及子孙或来世。对如此做法，即使脑子注了点儿水的人，大约都能笑出声：靖江王连自己的嫡系子孙都庇佑不了，最终落了个家破人亡的惨淡结局，又哪里顾得上别门外姓的富贵？而且，靖江王若真有大神通，这些不请自来、私闯了别人阴宅的，恐怕倒霉的几率要更大一些吧，不被五雷轰顶、打没了人形，也难免被铁链锁了抓去为奴，而且永世难以翻身。

  从这件事上看，许多中国人做事情，真是一点儿脑子也不动，一口热痰涌上来，心窍立时迷塞，行为举止也就随之狂乱起来，吓人得很。总这样被自己、被同类吓，大约，这也是中国人胆儿小的一个重要原因。

  现在，科学技术发达，人类不但能上天揽月、下海捉鳖，而且连“人工智能”、“虚拟现实”都搞了出来，尤其是“iPhone6”都满地走了，按说人们早就应该也随之科学起来，但让人无奈的是，中国人对身后事的态度，似乎还真和千年前的祖先们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这上千年的顽固，要想有所变化，大约也实在是难，虽说都唠叨过“人死如灯灭”，但真轮到要死了，“灯”却又怎么都舍不得丢——大约，还是因了对未知世界特别害怕的缘故吧。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