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

  消费者对商家滥用人脸识别技术忧心忡忡，表面上看，是担心个人信息——尤其是个人生物识别信息——得不到商家周全保护、被滥用、被泄露（包括有意和无意）并导致风险不可控抬升，再往更深层次挖掘，就会发现，消费者的担心其实是个体对一个单向透明系统的无力感导致的本能反应。

  虽然信息技术发展极为快速，在信息的收集、传输、存储、分析、智能反馈等领域成绩斐然，但平心而论，其发展进程还处于可为常人理解的轨道内，并未实现颠覆性“变异”。即便如此，仅仅凭借现有的能力，这个信息系统已足以使消费者个体全方位透明化，不仅社会信息毫无秘密可言，生物识别信息的保密也几无可能，甚至性格、癖好等更为私密、不足为外人道的信息，也很难掩藏得住。

  这并非危言耸听。比如，随便一个“app”，只要获得麦克风权限，本质上手机就成为一个“贴身窃听器”，而且还是深度敏感型，如果再获得摄像头、通讯录等权限，那就更不得了，一个全天候、格外精悍的小信息收集系统就形成了，不但机主的所见、所闻、所言能被全部收集，而且其所思所想、喜怒哀乐等更高等级的信息，也能被系统格外细腻且丰满地描摹，甚至一个“将来时”的机主形象，都能被预设出来。

  仅仅一部小小的智能手机，其强大而隐蔽的信息收集能力，其实已经使人无密可保了，如果再加上其他信息收集技术的配合，个体的透明化就实现了。就此而言，现有的信息收集技术整合而成一个整体，形成一个系统，已经完成了“上帝式”进化。在这个类上帝系统面前，人类个体的角色，其实早就模式化了，不过有人有自觉，有人无意识罢了。

  这种模式化的根源，其实并非不可捉摸、难以追溯，不过是“人之于系统极为透明、系统之于人深不可测”罢了。信息流的单向性，决定了对应双方的天然不平等，人的无力感即来于此——你不知道系统会根据你的信息做什么、什么时候做、做到何种程度、最终又会把你怎么样……站在人本的角度观察，这个系统的构建和不断强化，显然会导致许多问题的产生，尤其是缺乏强力监管下被商业滥用，将对商业社会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造成极大的危害。

  要破坏掉这个单向透明之局、逆转信息的单向流动，消费者个体的自觉固然很重要，法律法规的高效、强力介入，才是根本之策。信息的双向透明，是公平、公正的基础，是交易对手能够达成合理均衡的保证，也是市场秩序及有效性的根本保证。没有信息的双向透明，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很难从根本上得到保证。就此而言，国家广电总局在23日发布的《关于加强网络秀场直播和电商直播管理的通知》，就具有相当重要的现实意义。

  从《通知》发布后的舆情反应看，被关注的焦点是《通知》中关于实名认证、信息透明、打击数据造假等方面的规定，比如，要求网络秀场直播平台要对网络主播和“打赏”用户实名制管理，要求网络电商直播平台要对开设直播带货的商家和个人进行相关资质审查和实名认证，要求相关平台提高甄别和打击数据造假的能力并对高流量或高成交的直播带货活动加强合规性检查等。

  这些非常具体的规定，着力点都在保证信息的双向透明及信息的可信度上面，这对维护相关平台的公信力、强化相关市场的可持续性至关重要。在信息双向透明、平台公平可靠、交易对手达成可持续均衡的基础上，这个系统在设计中预置的诸多功能——助力经济发展、民生改善、脱贫攻坚、产业升级、供需对接等——也才有可能得以实现。

  要保证更广范围、更深层次的信息双向透明，显然还有赖各相关部门在诸多方面的强力推进。就技术、经济、社会的发展现状而言，这项工作已相当紧迫。以证券市场为例，在注册制箭在弦上、对外开放日益深化的背景下，要保证市场的稳定、健康，并使之不断发展壮大，相关工作的一个重要支点就是维护、促进市场信息的透明度，这也是一个比较好操作的抓手。没有全方位的信息透明，市场参与各方就难免进退失据。证券市场如此，别的什么市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