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缘木求鱼】

  彻底堵了别人的嘴而让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的做法，在今天这个时代，就有点儿不合时宜

  木木

  中国人特别爱说话，特别有表达欲，这大约是谁都辩驳不倒的事实。在这个地球上，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也无论是公共场合还是私人聚会，只要有几个中国人在，似乎就绝用不着担心冷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一定会出现一个叽叽呱呱、高谈阔论、无比热闹的“大”场面。

  这种性格或是习惯，当然也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尤其现在，中国人似乎个个都财大气粗得很，外人看在钱的份上，往往对这做派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时间一长，习惯了，或许就能充耳不闻，更有悟性好一些的，没准儿就还能附和上几句，一直没办法习惯的，大多也会摇摇头径自躲到一边去。

  亚投行话题正流行的那段日子，金立群接受一家媒体采访时谈了谈做学问的心得，让人印象深刻。他说自己会抓住一切零零碎碎的时间读书、写作。他说，有一次在机场候机，飞机晚点了四个多小时，在其他的中国乘客越来越焦躁不安地纷纷围住工作人员不停地几乎毫无意义地吵吵嚷嚷“讨说法”的时候，他却静坐一隅，利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了一篇文章。

  在全世界，能把机场候机大厅整出巨大动静的，估计也只有中国人吧；而像金立群这样的“静男”，在中国真是凤毛麟角。“静男”的稀缺，不惟当今如此，在古代估计也这样。夫子不是在两千多年前就说过吗？君子要“讷于言，敏于行”。本着越缺少什么就一定会越宣扬什么的人生认知常识，夫子这句又像自勉、又像教诲、又像慨叹的话，倒一下子就把生活在两千多年漫长岁月两端的中国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大家都说，时间能改变一切。但在爱说话这件事儿上，此结论就无论如何都有点儿武断了。被两千多年时间改变了的东西确实很多，但中国人却一直小心呵护着“爱说话”的传统，即使这传统在许多时候成了惹人厌烦的聒噪，也能初心不改。这倒真难得。 不过，这天下闻名的“中国式热闹”或者“中国式聒噪”，当然也天生伴随了“副产品”——谁都争着表达，争着说个不停，大约每个参与者听的能力就会相应地有所退化（或永久、或暂时），而这就反过来更刺激了“说”的需求。一件事，往往需要反反复复地说上好几遍，没准儿还没丁点儿作用，于是就只能更大声甚至扯着嗓子地说，最终的局面，往往就成了一个聒噪的大蛤蟆坑。

  身处如此氛围之中，大约所有人的注意力就一定会放在表达上，其本质是自己的表达被无限强化，而他人的表达对应着被无限弱化，个体的有意义反而幻化为整体的无意义；虽然每个人都希望以自己一遍遍不断强化的表达来影响他人，但不幸的是，最终的结果却是，没人愿意或者没人能够接受到他人的有效信息。只要不遭到外来强力打断，这种局面就注定会一直持续下去，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系统，热闹，而无意义，把生活的本质、生命的本质，完完全全地湮灭掉。

  要打破这种完美的系统，估计非依赖强力的介入不可。

  《水浒》里有个“花和尚倒拔垂杨柳”的故事。讲的是鲁智深正准备在众泼皮的拱簇下享受美好人生，却被园子墙角边绿杨树上新添的一个老鸦巢里的几只老鸦，“每日只聒到晚”地吵扰不休，惹得花和尚一时兴起，把那棵杨树连根拔起，老鸦顿时无家可归，闭了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这下，彻底清净了。

  不过，这种彻底堵了别人的嘴而让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的做法，在今天这个时代，大约就有点儿不合时宜，尤其一堵不成，吵闹声没准儿就更要沸反盈天。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另类的强力介入法也不是没有。与其一而再、再而三地苦口婆心地唠叨，不妨先闭了自己的嘴，耐心地静静地等在一边，看着，没准儿，你真的长时间没声音了，周围的人反而就能渐渐注意到你，反应过味儿来，也闭了嘴，等着你发话了。中国人很聪明，都敏感得很，这办法估计更管用。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