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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木求鱼】

  让人割舍不了的，就是一个“方便”，方方面面的“方便”，那都是成年累月地用资源堆出来的。

  木木

  老张的岳父母是地道的北京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像许多年轻人一样，也揣了一腔热血，奔赴祖国的边疆，为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同时，也收获了火红的爱情。

  后来，世易时移，跟定了潮流，俩人千方百计地终于也回到了北京。回了北京，就是回到了家，心，似乎就踏实下来；转了一大圈儿，俩人都觉着，“还是北京好”。

  回了北京，俩人住在德胜门外一条胡同儿的一间平房里。住在这里，日常起居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不便，而且，按照老北京的老说法，即使住在德胜门外城墙根儿下面，那也算不得真真正正的“城里人”，但毕竟是回了家，又住在皇城根儿下，俩人都满意得很。

  再后来，德胜门外那一大片的胡同拆迁改造，俩人的小窝儿被拆了，俩人被迁到了回龙观。回龙观地处昌平管界，在北京北五环外；当年闯王打下居庸关之后，就是经昌平进了北京城，现在，昌平城关环岛那儿还立着李自成的塑像。从回龙观往北走不多远，就是大名鼎鼎的昌平沙河镇，那儿有个看守所，在老北京人的传说中，凡是违了法、犯了纪的人，就被关在那儿劳动改造——整天筛沙子。

  虽然回龙观的房子面积大了不少，户型也不赖，小区的绿化也不错，但老两口的心里还是总不舒服，唠叨“好不容易从外地挤回了北京城，住到了德胜门，没想到又给弄回了农村！”

  老张也是地道的北京人，结婚之后，小两口把家安在了南三环的木樨园附近。南三环，在老张岳父母的思维范式里，也绝对属于城外头。老张在木樨园的房子，不大，还临街。木樨园那儿有北京最著名的长途汽车站，车站周边都是买卖铺户，整日里车马喧腾，人声鼎沸，即使关严了窗户，屋子里也显不出清静。老张是坐办公室的脑力劳动者，人到中年，越来越喜欢清静，住在木樨园的日子，他就觉得是受罪。

  实在受不了了，老张两口子一合计，决定买新房搬家。千挑万选，老张两口子把新家安在了南五环外面一点点，新房子面积大、户型好，最重要的是，小区里挺清静，白天、晚上都听不到什么人声。自从搬了家，老张的心情、身体都开始向好的方向转变，工作效率也大大恢复。老张挺满意。

  搬了新家，按照惯例，老张两口子就准备把老房子卖了，房款正好能填上买新房的窟窿。但没想到，老张的岳父母一听，就不由分说把他们小两口的计划变更了——老两口搬到了木樨园，把回龙观的房子租出去，租金补贴给小两口。这一下，老张的岳父母似乎就长长舒了口气，那意思大约就是，“可又搬回北京了”，虽然木樨园也是“荒郊野岭”的地方，但总归比回龙观离天安门更近些。这大概就是“北京情结”吧。

  如老张岳父母般抱定这所谓“北京情结”的，估计也绝不是少数；而且，“情结”不惟北京的，也有上海、广州、深圳的。

  如此类的“情结”，还特别有感染力，外地来的人一旦沾染上，似乎也就摆脱不了。虽然闲聊起来的时候，无不是“谁不说俺家乡好”，家乡的“山美、水美、人更美”，但说说也就是说说罢了，没人真的落实到行动上。人们只进不出，于是，北京就只能越来越挤着，去小超市买瓶醋，都要挤半天。

  于人而言，大都是“只有享不着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的命，让人如抽了大烟般割舍不了的，其实跟所谓的“情结”真没什么关系，让人割舍不了的，就是一个“方便”，方方面面的“方便”，那都是成年累月地用资源堆出来的。虽然人挤人地活着难免有点儿累，人们不时地都会憧憬一下陶渊明的日子，但一具体到如厕、沐浴、炊饮、医疗以及孩子的教育之类的生活琐事，人们马上就会无比地现实起来。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