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威棒

2018-04-27 来源: 作者:木木

  【缘木求鱼】

  “杀威棒”制度能延续上千年,说明这不但是一个很有效的制度,而且也是一个因有效而特有生命力的制度。

  木木

  

  一部《水浒》,不但“投降”二字写得好,而且还写活了一支“杀威棒”。这支棒子,出现的次数特别多,耍得也特别活灵活现;许多重要角色都和这支“杀威棒”发生过关系,宋江、卢俊义、林冲、武松、朱仝……

  据牢头儿们说,这个“杀威棒”制度,是当年“太祖武德皇帝”定下的规矩。不过,有好事的专业人士考证,宋太祖赵匡胤的开国年号是建隆,虽然后来心血来潮改过两次,但一为乾德,二为开宝,就从来没拿“武德”配过年号。后来,匡胤帝在玩儿过“烛影斧声”的小游戏之后就驾鹤西归,谥号“英武圣文神德皇帝”,虽然其中有“武”、有“德”,而且他老人家也确实是凭武力发动政变当上皇帝的,但当时的小卒、小民,似乎不应该如此简呼自己的先帝,忒有点儿无礼了。

  当然也有专家认为,唐高祖李渊当年定年号“武德”,因此,“太祖武德皇帝”应该指的是李渊,所以“杀威棒”制度应该是李渊的杰作。为此,专家还举了《说唐》里的情节做注脚,说早在唐朝,“贼配军”就享有杀威棒的待遇了。不过,李渊的庙号是“高祖”,与“太祖”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点儿区别的,对特别注重礼仪的古人而言,似乎不应该把两个“祖宗”搞混喽。

  就此而言,《水浒》中对“杀威棒”制度出处的记述,还是有点儿瑕疵的,当然,这个“瑕疵”也很有可能是作者刻意为之,故意糊涂着写,既省了费时费力地考据,又能“一‘棒’打两朝”,顺带着还能含沙射影地揭刺一下“当朝”。这倒也有很大的可能。但别管怎么说,“杀威棒”制度被安置在《水浒》的诸多场景中,倒是毫无违和之感,浑然天成。

  别管是唐朝的制度也好,宋朝的创举也罢,抑或是当朝的安排也行,反正这是一个大家见怪不怪、习惯成自然的“制度”,那就一定有其现实的合理性。被打的,自认倒霉,打了也就打了;打人的,也心安理得,打了也就打了。当然,想不被打也行,只要使些银子即可,而且所费不多,关节处“五两”就够,明码标价,公道得很。对双方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双赢的不二之选,前者免了皮开肉绽之苦,后者也省了气力、免了心肝之火妄动对健康的损伤,还能赚点儿零花钱。

  正所谓“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哪能让尿憋死。在这一点上,千年前的古人在今人的眼里倒都个个新鲜活泼得很,在具体的操作手法上,居然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古董气。你看啊,背地里使完银子,明面上也不能让制度为难,只要讨个软儿,告个病假,“杀威棒”虽然绝不能免,但却能“先寄下”,至于什么时候再打、乃至怎么打,那就是更灵活的后话了。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这种人情、制度兼顾的灵活性,当然还有更妙之处,即角色可以互换,有朝一日“贼配军”突然发了迹,登堂入室当了官儿老爷,当然也就天然有了让别人也尝尝“杀威棒”的权力,而这个别人,或许还是那位昨天高高在上打了或想要打“杀威棒”的老爷呢,那似乎就更解气。既然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制度——或者说游戏也行——角色互换之后,新任的“贼配军”,当然也没什么好怨天怨地的。

  “杀威棒”制度能延续上千年,说明这不但是一个很有效的制度,而且也是一个因有效而特有生命力的制度。不过,也用不着为千年前的老祖宗格外自豪,类似的制度全世界哪儿都有,人与人之间管用,国与国之间也屡试不爽。就此而言,在这个世界上,人就都差不多;即使有什么人的想法儿、做派让人看了犯糊涂,但只要按了人情世故琢磨琢磨,肯定也没什么高深之处;想明白这一点,应对之法那就多得是。而人的悲剧性特征,也因此表现得格外凸显。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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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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