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多媒体数字报

  证券时报记者 朱凯

  从美国见证阿里巴巴敲钟回来后不久，便是国庆长假，我不禁为这一巧妙的时间安排暗自庆幸。不过，马云获得巨大成功带给人的激励滋味还没品尝透彻，我便又在假期好几次聚会中，深深体味到企业家创业之不易和维护与政府关系之艰辛。参加某民营企业举办的小型酒会，所带给我的震撼尤为深刻。

  实际上，当我在董事长及数位政府官员近旁，以“冷眼旁观”的态度观察和注视这一切时，我总是感到中国式的官僚家长风气无处不在，甚至有时会令人厌倦。朋友告诉我说，要是在美国，很难会出现这一幕。我淡淡地笑着对他说，毕竟这里是中国，别沉浸在美国时间里了。

  其实，这位民营上市公司董事长在国庆假期之前，就已经亲自打电话邀请我参会。在电话中，他诉说了如何把我看成是一位朋友，如何希望我去参加他们的庆祝活动。在十多分钟的电话中他不断对我说，有哪些哪些行业及主管部门的领导会来，因此意义深远，希望我也尽量抽空前往。

  应邀来到露天会场后，我坐在第二排观众席上。第一排可能是较为重要的主管领导。而坐在正中间的，无疑是最重要的人物。如何让领导们感到愉悦，无疑是需要费心费力和注重技巧的。不可否认，在我国当前监管体制下，民营企业能够顺利借助A股市场上市融资，除了其产品所包含的独特技术、市场适用性及行业细分价值之外，其与当地政府各个部门、相应的行业主管或自律部门以及证券金融机构之间的关系，无疑也是十分重要的。一定程度上，某些产品还需要政府等公用事业职能部门以“消费者”的身份予以支持，因此后者的重要性更加凸显。

  也就是说，只懂得专业技术的董事长，是不可能成为“董事长”的。在中国特殊国情下，他必须还是一位深谙心理学的企业管理者。

  庆典开始前，司仪按照事先准备好的书面流程清单，请董事长“致欢迎辞”——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当听到司仪说这句话时，坐在第一排略微靠边的董事长，竟显得焦躁和不安起来。仿佛司仪的话只说到一半时，董事长便欲起身阻止。我似乎听到他小声地责怪：“不应是我先致辞，而应该是领导！”

  受聘而来的年轻司仪面露难色，显得手足无措。这位约摸60多岁的董事长竟像小孩子一般，目光在端坐于中间位置的领导与主持台前的司仪之间游走不定。一瞬间，董事长竟像极了期末考试结束后，守候于“家长会”教室外的孩子那样，天真腼腆无所适从。

  或许并非每个人都如我这般细心，留意到这一戏剧性场面。但毫无疑问，董事长迟疑上台的这一“冷场”，应已为第一排嘉宾席上的人士发觉。“张主任”抑或“李局长”，可能会认为董事长的“应由领导首先致辞”之说，指的就是自己，多少会腾起一股莫名的虚荣心吧。

  扭捏的董事长，在发言中屡屡出现细微口误。简短的欢迎辞，多次提到某某部门和某某领导。言语和姿态的逢迎中，无不透露出真诚的“歉意”与无尽的谢意。

  当然，正式场合中必要的礼貌还是必需的。但在事外人看来，过分的谦恭和抬举就很容易变得矫枉过正。究其根源，还是在于当前我国政府职能部门的无所不在和无所不管。若没有政府资源的支持，中小民营企业的生存发展，可能就会变成一句空话。

  仅仅是打电话给我，董事长就煞费了苦心。我想，座上这么多位领导，董事长亲自打电话以示诚意所花费的时间，会有多少？实际上，对于民营企业管理者而言，耗费在陪饭、陪酒等应酬上的精力，已占据了其很大一部分。为了资金，企业要去央求银行；为了土地厂房或者所谓“优惠政策”，企业要去反复拜见政府；为了减少负面新闻报道，企业又要去讨好记者……这恰恰说明，不去如此操作的企业家，就会处于相对不公平的地位。

  我本人也是媒体从业者，但我绝不敢粉饰这个行业的真实状况。的确有少量新闻工作人员，忘记了自己的天然使命，一旦越线，就容易受到法律的制裁。

  难道董事长就心甘情愿俯身做胆战心惊的小孩？答案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长久以来的行政审批及官僚家长制度，目前仍然普遍存在。除了钱物以外，这些董事长们还必须深谙领导心理，不敢得罪，处处小心。而在这种心态下获得的财富，也绝不可能真正用于社会慈善和福利事业。近年来愈演愈烈的富人移民潮，或许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