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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腔晋调】水浒英雄里固然李逵之流滥杀无辜，可细看下去，里面对人情世态的描摹，也相当温暖。

  早上打车去桂庙新村，司机停在了村牌坊处，我说：再往前走一走。前行二十多米转弯后下车，我掏钱的时候，司机笑着说：“感谢你给我带来的福气。”原来，一对情侣已经打开后门上车了。也是，如果刚才下车，司机可能就做不到这一单生意。他很会说话，我也很开心，想到了村上春树创造的概念：小确幸，小的确定的幸福。今天的情形，对我和司机来说，都是“小确幸”。

  有一部书叫《双典批判》，是批评《水浒传》和《三国演义》的价值观的，水浒的好汉杀人不眨眼，三国的英雄勾心斗角无底线，这样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但看待一样东西全面些是没有错的，三国里的三顾茅庐，不就是给人希望的吗？水浒英雄里固然李逵之流滥杀无辜，可细看下去，里面对人情世态的描摹，也相当温暖，比如，林冲固然有火并王伦的暴烈，但也有不少小确幸。

  林冲在沧州时，先是天王堂里做事，烧香扫地，这轻松的差事是通过贿赂得来的，又有柴进的照顾。真金白银的贿赂加皇亲国戚的面子，林冲心里也舒服不到哪里去，算不得小确幸。及至高俅安排人要陷害他，安排他看守草料场，境遇十分凶险，马上就是三条人命的事情，但施老先生用笔，善出奇招，见缝插针，不动声色演绎了几段精彩的“小确幸”。

  看守草料场的老军，和林冲交割，清点了草料的数目，告诉他上面有官方的封条，这是公事公办。接下来就比较温暖了，老军开始展现内心善良的一面：林冲，我这火盆、锅子、碗碟都给你留下吧！此外，还特意把打酒的葫芦交给林冲。数九寒天天气，老军的细致入微，林冲的小确幸之一。

  林冲在草厅里生火取暖，还是觉得冷，就去老军说的酒店吃酒，拿出葫芦来，店主一眼就认出来了，林冲还有些惊讶，如何便认的？店主果然古道热肠，热情地说，既然是草料场的看守大哥！先来三杯接风。这话并不是客套，紧接着就切了一盘熟牛肉，烫了一壶热酒。请注意，这部分是不收费的。因为书里接着写到：“又自买了些牛肉，吃了数杯。”这部分才是需要林冲单独付费的。漫天大雪当中，一壶热酒，一盘牛肉，暖身暖心，免费的，林冲的小确幸之二。

  和高俅的不择手段，陆虞侯、富安、差拨的险恶居心相比，一个没有留下名字的老军，一个不知名姓的山野小店店主，却展现了那时底层百姓待人接物的生活面貌，这也是水浒不可忽视的一面，也是更值得重视的一面。

  老百姓的这种精神，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新华网》2015年2月5日的消息，西安一家面馆老板，从2014年12月20日起开始请周围的环卫工人吃面，每天卖出700碗，其中就有一百碗是免费给环卫工人吃的。我去网上一搜，热心肠的面馆老板还不少，2013年12月20日《南报网》消息，南京新街口的一家面馆老板，每天请环卫工吃面条，坚持五年多了。2014年8月7日《江南晚报》消息，宜兴一家面馆免费为环卫工提供开水，吃面条半价。

  深圳有一家可可面庄，就在南头关附近，五年来坚持一碗面10元钱，任吃不加钱。老板姓田，和我很熟，但他并不需要我做广告，因为店里每天人头涌动，老人家六十多岁了，也不准备扩大店面，做的就是一份心意。

  每每看到《水浒传》里免费给林冲送牛肉和热酒的店主时，我就想起老田了，老田是重庆人，现在过年回家了。好久没能吃到可可面了，老田，年后早些回来，我可以随时来一碗“小确幸”。 （作者系深圳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