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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曲经纬】

  在中国农村，借贷生活是一种常态。这也许跟普遍贫穷有关

  “大雪飘飘年除夕，奉母命到俺岳父家里借年去。没过门的亲戚难开口，为母亲哪顾得怕羞耻”，山东吕剧《借年》中，主人公王汉喜开篇这四句让人很揪心。

  美国传教士明恩·溥在《中国人乡村生活》中说，在中国农村，借贷生活是一种常态。这也许跟普遍贫穷有关。大家都挣扎在最低水平线上，超过了这个线，就先拿出来给别人救急；水平线以下的，更需时时求助于人。但跑到未婚妻家里借吃借喝，实在太那个了。即使在彼时也是比较少见的极端事件，所以才编成了戏。

  进得门来，窗外观瞧，王汉喜看见未婚妻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饭。这个时候不能进去，否则让未婚妻爱姐的脸往哪儿搁？过了一会儿，见未婚妻和嫂子各自转回自己的房间，于是跟踪到未婚妻的房外。此时，他本应去找老丈人的。或许潜意识里认为未婚妻更好说话，才有如此举动。

  此处爱姐有一段著名的吕剧唱腔：“面对银灯泪悲啼， 想起了我的丈夫王汉喜。 想当年青梅竹马同长大，两家爱好成亲戚。自从俺公爹下世去，这二年穷了他姓王的。……今日是腊月二十九，到明天小近一天是初一。看人家欢天喜地把年过，还不知你有吃没有吃的？相公啊，你个痴心的，你为何不来俺家里？”由这段背景可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有亲情存在的，彼此早已不见外。心疼对方，担心对方挨饿受冻亦在情理之中。没有这个基础，男方求上来门，只会自找无趣。

  爱姐一哭，感动得王汉喜也哭起来。爱姐听见动静，忙问是谁。于是王汉喜走出来。这种情况下相见，估计各自心中都是百般滋味。见未婚夫冻得哆哆嗦嗦，爱姐让他赶紧烤烤火，又找来父亲的皮衣给他披上。给王汉喜披衣服的时候，爱姐满面娇羞。

  王汉喜说明来意后，爱姐毫不犹豫地把家中的年货都端了出来：“这是两根肥羊腿，还有两只风干鸡，五斤重一块肥猪肉，半斤重的俩鲤鱼，细粉捆了一小捆，咸盐包在手巾里。这是些花椒茴香胡椒面，还有些干葱干姜干粉皮，馍馍拾了十来个，还有黄面年糕豆包子，饺子馅我挖了两大碗，回家去你娘俩吃顿现成的。”接着又拿出自己偷着给未来婆婆做的棉裤棉袄，几两散碎银子。 “二百铜钱拿在手，相公啊，明天人家把年过，给你这二百大钱扎腰里。”《中国人乡村生活》中记载有铜钱对于普通民众生活的重要性。银子太贵重，铜钱才是日用品。由于物价低，十几个铜钱便能换来温饱。故，人们无论什么情况下兜里都要揣几个铜钱。铜钱已近于图腾。“兜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是件要命的事。爱姐给未婚夫二百铜钱，等于给他一个希望。

  爱姐又准备了一点酒菜，两人对饮，说说知心话。（爱姐）你我的岁数都不小，你就该把我娶到咱家里；（汉喜）我心里早想把你娶，咱家里少吃没有住的。无钱去雇花红轿；（爱姐）你不会借头小毛驴；（汉喜）俺无钱去买铺和盖；（爱姐）我不怕铺着狗皮盖蓑衣；（汉喜）咱家里少柴又无米；（爱姐）我情愿跟你去要着吃；（汉喜）好好好我回家去,给咱母亲去商议，看过日子来娶你。

  接下来，嫂子出现了。作为一个插科打诨的角色，嫂子也是好心人，她听到屋里的动静，看到两个青年男女亲亲热热说话，就想吓一吓他们，于是突然敲门。王汉喜躲进柜子里，爱姐仓皇应付嫂子。嫂子说屋里有动静，是什么响？爱姐说，可能是老鼠。嫂子抢到衣柜旁，打开门，揪出了王汉喜。小夫妻讲出实情，请求嫂子原谅他们。嫂子说，“弟弟妹妹你别害怕，是给你闹玩的。……嫂子来此为你们俩，成全你二人配夫妻，我问你们可愿意？”两人犹犹豫豫都说愿意，于是在锣鼓声中，二人拜了天地。

  这个结尾有点仓促，而且基本不切实际。有点为了圆满而圆满的意思。这会儿拜天地有什么用，正式结婚时不还是要拜一次？挺好一出戏，搞得虎头蛇尾。

  （作者系深圳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