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木求鱼】

  鬼最怕钟馗；只要钟馗效率高，威力大，就绝没有大鬼、小鬼作祟的机会。

  木木

  小时候，最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有个鬼故事，至今印象深刻。故事不长，姑且赘述。

  一条小河沟旁，有座小庙，里面供着大小二鬼。大约实在闲得慌，二鬼就商量着要作祟于人。

  一日，有人想过河沟，见无桥难涉，于是就进到庙里，搬起大鬼，横架在河沟之上，然后踩着大鬼过了河沟，扬长而去。没过多久，有个善人路过，看到神像亵渎在泥水里，身上、脸上还脚印一串串，大呼“罪过、罪过，善哉、善哉”！赶紧搬起神像，拂拭干净，重又送回庙里，安放在供桌后，又爬在地上拜了好几拜，这才惴惴离去。

  见四下无人，小鬼跃跃欲试地请战，“刚才那人无礼，踩着大王过河，实在可恶！就作祟于他吧！也好让他见识一下大王的厉害。”大鬼却一脸无奈地说：“不可、不可，还是整治一下后来那个磕头的吧。”小鬼不解，问道：“前者折辱大王，大王却有仇不报，后者敬服大王，大王却准备降祸于他，不知何故？”大鬼教训道：“前者是个厉害角色，不信邪，咱们招惹不起！而后者信鬼神，咱们作祟于他才最有效，最能出心中恶气！”小鬼曰：“善！”于是，大小鬼早早收拾停当，一等天黑，马上跑去害人。

  据说，这个鬼故事是当年苏轼瞎编出来的；故事虽然是瞎编的，但东坡先生想表达的意思却明明白白：不信鬼，当然就用不着怕鬼作祟，鬼最怕“恶人”，也拿你没办法；信鬼，当然就避免不了受制于鬼，被鬼欺负。

  故事流传了上千年，在“鬼”面前，该信的还信，该怕的还怕，没办法就还是没办法。也正是因为有足够基数的信众，鬼就始终绝不了种儿，不时地跑出来作祟三下、五下，好让信众知道“鬼”还在，“鬼”的神通也还在，“你们”注定了只能服服帖帖爬在地上听摆布。

  “鬼”总是如此自由自在地作祟人间，有鬼机灵的人当然就难免会有样学样：见了怂人搂不住火，遇到狠人绕道走，而且是能绕多远绕多远。

  比如这几天闹得天下尽知的“奔驰车主维权事件”吧，俨然东坡先生编的鬼故事的现世版。知道你是遵纪守法讲道理的良民，没时间、没精力、也没狠手段陪着玩儿，“鬼”作祟、吓起人来，当然就有恃无恐。按说故事的演绎，应该有两个版本。一个是，车主实在“陪玩”不下去，只能认倒霉，人家说什么是什么。这肯定是最常见的结局——否则“奔驰4S店”不会一上场就按照这个路数“演”。另一个是，问题一出现，奔驰经销商马上有错即改，让消费者满意。这当然是最不常见的结局——否则，消费者维权难不会一喊就是这么多年。

  按照寻常路径，“女车主”的胜算几乎没有，正如故事里的大小鬼，跑去作祟，大善人绝无免祸的可能一样。但时代毕竟不一样了，资讯传播的技术能力也大不一样，5G都开篇了，还想把事情捂在自家黑屋子里操作，根本没可能；最关键的是，“女车主”是个“狠角色”，一旦得理，绝不按照“鬼道理”出牌，一竿子捅破天，阳光晒下来，作祟者再有什么法术，就都不好使。

  就事论事。必须承认，女车主的“狠”，是决定“事件”如此走向的最关键因素，不“狠”，就没有舆情的沸沸扬扬，不“狠”，就不会有舆情压力下的监管部门的强力跟进。在庆幸这位“女强人”命好之余，对普通人而言，或许也免不了多多少少会有些落寞——毕竟不是每个消费者都有女车主豁出去“不要脸”的勇气，这种事情一旦摊到自己身上，最终的结局恐怕就不乐观。

  被“鬼”逼得都成了“狠角色”，肯定与时代的发展方向不合拍，人们憧憬的时代和生活，绝不应该是“狠角色”遍地，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景象。要想不把人逼成“狠角色”，关键是要让讲道理的人，别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能顺利地解决；若能如此，谁还愿意“不要脸”？要想让人人讲理，小鬼绝迹，监管恐怕要跟上。

  在这个世界上，鬼最怕钟馗；只要钟馗效率高，威力大，就绝没有大鬼、小鬼作祟的机会。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